杨树上的鸟巢

　　天一下雨，让人感到心情好。听着窗外雨潺潺，觉着自己行走在一条河流边。有位作家比喻说：窗外雨声磅礴，觉着人站在一处瀑布边。今日雨量不足以支撑瀑布的喧声，权当是一条溪流吧。时断时续，叮叮咚咚，不绝于耳。
　　雨声作伴，怎么都是好的。凝望窗外，是汽车群，汽车群外，是人工小山，春华夏荣，绿色葳蕤，一派恣意。一棵杨树，速生杨，给它一年时间，它能甩开众树，一骑绝尘。何况它的同僚是些风景树，樱花，垂丝海棠，碧桃，玉兰等。这棵速生杨，估计也非人栽。它由一枚杨絮来。杨絮，杨树的种子，飘飞起来让人讨厌，古城人叫它杨树毛子，棉絮一样。棉胞衣裹着小种子，随风飘，粘土即活。
　　我对杨树一直有好感。从小，三觉老家就有一棵杨树，三人合抱，长在菜园旁，撑起童年记忆里的天空。杨树长着心型的阔叶，一年四季都有特色。你看高天落雨，打在它阔大的手掌上，叮咚，哗啦，看雨量的大小，它会欢快地定量反应。
　　筑巢的鸟深谙人心，它们喜欢村庄里高高的杨树。鸟最懂站得高看得远之妙趣，所以，村庄里的杨树，最受青睐。每一棵高杨，会被鸟们瞄上，它们用喙爪并用，掰枝衔叶，一层层建造。从春意融融，到青翠深浓，它们垒建的家，悄然遁入蝉声。杨树下的父老乡亲，仿佛受到启发。春耕夏种，秋收冬藏，汗水如落雨，一摔八瓣。他们在大地上建造房子，在鸟看来，是人窠。只是款式有变，从草房、土墙瓦顶、砖瓦房到楼房、居民小区。一代代鸟，站在高枝，观望，它们是活泼的见证者。
　　秋天的杨树是行吟诗人。吹来吹去的风，吹凉了夜，吹黄了叶。掌声哗啦啦，从枝上到地上，连成一片。喜欢这样的季节，因为有杨树的伴唱，怎么走，都是行在诗意里。一天凉似一天，叶落枝稀，一棵树到了最见风骨的季节。鸟想不到，自己的家暴露出来。人们举首望天，意外看到了杨树上又多了鸟巢。它们在人们没有注意的夏天，完成了绵延子嗣。大鸟巢下面，又建造了小鸟巢，一家子沐过春风正听秋声。
　　曾经，在古城老县委大院，我见过类似的鸟巢。是一棵梧桐树，春天开紫花，钟状花絮，香气馥郁，浓稠得化不开，整座楼宇都被香气笼罩。进出办公楼的人们，享受免费香薰。凤凰于飞，翙翙其羽。看着鸟飞过低矮办公楼，翅声显然不是凤凰。但，选择在梧桐搭窝，那也是俊鸟。两只鸟，忙活了好多天，终于，下榻梧桐。这之后，许多年，除花香绕鼻，明眸驻足处，有鸟影飞掠。
　　盯着看杨树上的鸟，它们也盯着我看。嗨！我们都发出了惊叹，故人来也。鸟有翅膀，千山万水都不怕，何况才隔着城池。看着它的飞旅，从古代到现代，从古城到新城，从昨天到今天。鸟记得许多事，它们也是时代的见证者。
　　今日大雨。大雨中的鸟巢，比起风中的鸟巢，更孤独凌冽。如何这般畅享春晴带来的欢欣，就要这般如何交出暴雨暴击的沮丧。地下的行人，撑伞跳过积水的路面。鸟很羡慕，遮阳伞又能挡雨。不过，不久，它就获得了安慰，硕大的掌型叶接连成碧荷伞，撑在它的头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