难忘故园

　　女儿写作长篇小说《高大门》，其间涉及家族史，她让我细说先祖如何来到孙家成为孙状元孙家鼐乳母。我推说不知，惹得女儿不悦。并非我不愿说，而是是祖辈对此讳莫如深——祖先鲜少与外地同宗往来，更不轻易提及旧事。我后来才知，先祖缄口是为避祸，唯恐血泪往事再引杀身之灾，只留一句“祖先携幼子自黄塘埂而来”，余者皆成谜。
　　但为了女儿写作的需要，我历尽千辛，四方打听，略有收获，得来的信息是这样的：我的老家在长丰县黄家塘埂，清道光年间，在一个风高月黑的夜晚，一伙强人闯入先祖家中大开杀戒，逢人便杀，意欲斩草除根。危急时分，女祖先怀抱襁褓中的幼子仓皇出逃，躲过一劫。她漫无目的地逃到古城寿州，巧遇孙家聘奶妈，高祖父的祖母便做了孙家鼐的奶娘，自此无依无靠的孤儿寡母有了安身之所。
　　由于先祖懂规矩、守本分，加之勤勉纯善，很讨孙家上上下下喜欢，故而被孙家留用多年。后来，及第状元的孙家鼐为答谢奶娘，赐其寿州城南椿树圩东头住宅一处、良田30亩。就这样，祖上在寿州城南安家落户，与孙氏族人隔壁相邻，和睦相处，秉承“忠厚传家远，诗书继世长”的祖训，一代又一代生息繁衍。
　　至抗战前，祖父辈或在孙状元创办的上海阜丰面粉厂任账房先生，或为孙家西席，皆蒙荫泽。
　　一百多年过去了，族人闭户耕读，淡泊自守，虽丁口不旺，却渐开新局。解放后，父辈重教，子孙或入仕，或治学，或商贾，终见枝繁叶茂。
　　黄氏宗族源远流长，是全国十大姓之一，瓦埠河畔黄姓本同根，当年血火离乱，已湮没于光阴。我们这些流落他乡的子孙，早将寿州作故乡。唯有黄塘埂——那片被先祖鲜血浸透的故土，仍在梦里青翠如初。